第三个清明节

清明号称四大传统节日之一,但在我印象中似乎是一个没有特别意义的节日,自己也很少参与这个节日活动。在 Onedrive 中拉了一下照片时间线,发现自己只在 2012 年、2019 年两次有实际参与,如今 2025 年就算是第三次了。
一次计划之外的出行
本来今年清明我也没打算出行,之前计划是五一节假日回一趟老家,接岳母过来。但前些天出现一个意外情况,原本我岳母家正在盖房子装修,她就搬到了我老婆二姐家住,结果二姐、二姐夫和外甥近期因为有事都外出了,只留下岳母一人在她家,总感觉有点怪怪的。在我老婆强烈要求下,于是我趁着清明节赶紧回老家去接岳母,而清明的传统习俗就成了这次出行的附带活动。
事实上,正是因为太久没有参与清明活动,在我回到老家镇上想买点祭祀用品时,都忘了该怎么选这些东西了。只能找店家推荐,才凑了几样。
清明节的核心 —— 祭祖
纵观传统节日,我之所以对清明节没啥感情,主要还是因为这个节日的文化内涵过于单一,似乎就一个祭祖习俗。
而这个习俗,在我家乡,几乎是一个贯穿全年的活动。
春节
正月初一,我们第一件事就是祭祖。大清早起来,准备好祭祖用品,直奔祖坟,先拜完“祖年”再给生人拜年。
元宵
元宵节,我们有个“点灯”的习俗,就是在傍晚时分,打着火把去祖坟“放灯”,一般是大对的红蜡烛,加上一个足够燃上几个小时的大火把,插在坟头。过程中同样要祭拜祖宗。
清明
清明我们主要的习俗就是“挂山”。但其实这在唐代以前是“寒食节”的习俗,宋代后才跟清明合并,但内容是一致的,就是在祖坟上加挂纸幡。
我个人觉得,这个行为最大的现实意义是起到一个“识别”的作用。
在我小时候,冬天的山上几乎都是光秃秃的,但凡能被砍去当柴火的植物,几乎都被砍光,上山找坟头非常好认。
而春天到来,万物复苏,各种绿植争相冒出,这时候,如果不在坟头搞点特别的标识,是很容易搞错地方的。
端午
端午祭祖主要是在家里搞,一般不到山上去。
重阳
重阳节在我老家又是一个祭祖的重要节日,主要是到祖坟上“挂花”,有用菊花、桂花编的花圈,也有用纸花的,还要插“茱萸”。
冬至/大寒
从冬至到大寒这段时间,也就是一年最冷的时候,我们有个习俗就是,要去祖坟“松土”。主要是将坟头和路上的杂草锄掉,重新弄成光秃秃的,方便过年时上山祭祖。
小年
农历十二月二十四,过小年这天,是一年中最后一个祭祖的日子,目的是“接祖宗”回家过年。
忌辰
除了上述节日,还有祖宗生日、卒日这些时间点,也得上山祭拜。不过这种一般只拜两到三代,太久远的估计那些日子也都记不住。
这些传统习俗,在农业社会倒也没什么,毕竟像我老家的话,大部分坟地都不会隔家里太远,基本都是几分钟脚程,一年走上七八遍,也不会增加太多负担。
但放到如今这个时代,就有点不合时宜了。
一方面,很多地方现在都搞火葬,集中葬在公墓,远离居民区。另一方面,对于我这样的跨省移民,也是增添太多难度。
最重要的是,在现代化、城市化进程中,这些反反复复的活动,与当代人生活已经显得格格不入,此时国家导向只重视一个“清明祭祖”,倒也为大家省事了。
难以传承的习俗
这些年来,我大体上每年只能赶上两次“上坟”活动,多多少少心中带着“愧疚”。
今年是我父亲去世的第 16 个年头,是我外婆去世后的第 11 年,是我爷爷去世后的第 9 年,也是我奶奶去世后的第二年。另外,我岳父 6 年前也在我家去世。
此外,还有很多上辈亲戚,都陆续在最近 10 多年里去世,都给我带来深刻反思。
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的任务,我们这代人,经历了中国社会由农业向工业和现代化转型最剧烈的 30 年。
30 年前,我们的生活经历,可以说跟数千年来中国传统没什么太大区别,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,一辈子都很难走出小山村。
各种民俗习惯,得以完整保留下来。
回头想想,当年我跟着爷爷、父亲一起参与这些活动时,总感觉自己特别虔诚,每次都是走在最前边,很是兴奋。
仿佛是一种新奇生活的体验。
特别是在大年初一早上去拜太公坟时,我们还得跟父亲的 10 几个堂兄弟们比赛,看谁最先去到坟山上给太公拜年。
隆冬之际,光是从被窝里爬起来都很困难,还得引火烧柴备好“三牲”,特别是冬天火柴湿冷,柴也湿冷,很难点着火,真要抢第一,也不是个容易事。
包括拜完祖年之后的拜年顺序,也都早已形成不明文的规则,得按照辈分逐个往下拜。
哪怕是老四家就在老大家旁,也得先走完更远的老二、老三家,才能最后去老四家。
后来,等到我爷爷的兄弟姐妹都去世后,这些不成文规矩,也就逐渐消失。
因为这时候大家“拜祖年”就得分开拜,比如我得先去拜太公太婆、再拜爷爷奶奶,再拜父亲,三个都在不同山头,等走完一圈,一两个小时就过去了。
加上我爷爷有 9 兄弟姐妹,我太公有 7 兄弟姐妹,更往上的也都是近似这种格局,而到我这一代却变成了独生子女为主,这种小时候拜年的快乐,也就一起不复返。
甚至于,我都觉得没必要再跟子女讲这些事,讲了他们也体会不到。
事实上,这几年我只要有条件时,还是会带小孩去拜山。想着两个小孩虽然都没见过自己爷爷、太公,但是太婆他们还是见过的,也就是我奶奶。
但我也知道,这种联系其实是非常弱的。
就比如我自己。
我印象中,小时候是多次见过外太婆的(我奶奶的妈妈),对她的相貌,也有一些模糊的记忆。
问题是,等我前几年跟长辈们“对记忆”时,发现这种记忆有很大错乱。
我印象中的外太婆,一直停留在 1994 年,也就是我叔叔结婚那年她在我家住过的那段时间,是我五岁的时候。
而事实上,我外太婆去世是在 1999 年,这都到我小学快毕业了。
我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完全忘了 1994 - 1999 年之间到底有没有见过外太婆这回事。
后来借助我姑爷的记忆,才确定自己是真的记错了。因为我姑爷跟我姑姑 1998 年才结婚,而我外太婆去世那时正是下大雪的时候,我是被姑爷从山上背下来的。
这段被姑爷从山上背下来的记忆倒是比较清晰。也侧面印证,我对外太婆的记忆确实很浅。
由于这些年,我带小孩回老家不管是春节还是其他活动,似乎都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,而且每年经历可能都有点不一样,在我老家和岳母家两边跑。
对于他们长大以后到底还记不记得我奶奶,估计很大概率跟我记不记得自己外太婆是一个样了。
也不能期待他们现在就能传承什么东西。
或许几十年后,他们在国家倡导下也仅能知道一个清明上坟节了吧。